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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恨他

6 已有 300 次阅读   2010-11-30 16:45

我和他认识了十五年零三个月,我也忘记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。但我知道我确实很爱他,他融入了我的心,我的身体,我的一切。

他是一个孤儿,是我堂哥最好的朋友。小时候的我对他没有过多的印象,只记得,一个下暴雨的晚上,他就住进了我堂哥家,堂哥一家对他都很好。可是两年以后,堂哥一家要移民到大洋对岸的一个陌生的城市圣弗朗系西科。临行前,堂哥苦苦哀求我们姑妈,让姑妈收留他。最初,姑妈因为觉得不方便,所以没有答应。后来大伯也来过,和姑妈谈过几次,姑妈最后答应了,但是他只能住在后院的小屋,而我和他都是寄养在姑妈家的小孩。他搬进来的那天,我第一次看见他哭,哭是无声,但泪却一条直线往下流,他那可怜的眼神,我一辈子都不会忘。他是如此毫不隐藏自己的快乐和悲伤,他不爱说话,即便他说话了,我也听不懂,可能是他说的话太高深了。但我总能感觉到他的感受,知道他的需要。而他,搬过来没多久,就离家出走了,几乎要把姑妈吓坏了。全家人都出去找他,可是都没找着,大家都想放弃了。两天以后,堂哥的邻居打了个电话给姑妈,才得知他一直坐在堂哥家的门口不肯离开。姑妈看见他的那刻把他抱进了怀里,他却在不停的挣扎,最后姑妈把他硬生生的拉回了家。后来,他又离家出走过两次,接着都能在堂哥家的楼道里找到他。小时候的我到四年级都还没有认识姑妈到堂哥家的路,而他离家出走时是如何去堂哥家的,对我而言一直是一个谜。就这样,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下去,他开始慢慢的融入了我的生活,并且也让我们融入他。

小时候我还说不上恨他,但我讨厌他,因为他常常捉弄。他明明知道我有哮喘病,不能跑步。他每天傍晚吃完饭,都总是拉着我在街道上风跑。就像他一辈子都在渴望外面的世界,渴望自由。他还常常没有理由的把我推倒在地上,然后他再跑开。但对他的这种讨厌是快乐的。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,我问他要和我同一天过生日吗。他没有说话,我便说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,所以我每年都会把我的生日蛋糕和礼物分他一半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他悄悄地搬到了我的房间和我一起睡。他每天早上都几乎比我早起,他趴在我的窗前,看着我。我就故意装睡,躲在被子里头,看着他深情又呆呆的样子,我着迷了。偶尔,我比他起得早,我看着他像小孩般的睡姿,恬静的脸,也会深深地吸引我。

日子还是一天天平静的过,我们都长大了,他总像哥哥一样保护着我。

有时候,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他总是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睡觉,我喜欢那种感觉,我以为这是他对我表达爱的方式。但有一次我的一个好朋友来我家,我却无意中看见他靠在我好友的腿上睡着,我的心仿佛一下沉浸了大海,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,我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。我疏远了他,他也没有想我解析什么。后来我升上高中我们见面的机会渐渐变少了……

那一天,姑妈突然告诉我他病了。而他的病比我想象中的更严重。我看见他的脸一天天的发黑,变得没有表情,他走起路来就像老人一样婆娑。有一天,我睡醒的时候,我发现我没有抱着他,他也没有趴在我的床前看我。我走出了卧室,发现他在地上睡着了,他和地板都是这样的冰冷,以至于我穿着拖鞋也从脚底下传来那透心的冰凉。我没有叫他的名字,我生怕叫醒他。我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他,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。我想让他好好的睡一觉,他再也不用爬在我的床前等我醒来了……

我恨他,我恨他为什么不再一次带着我在傍晚的街道疯狂的奔跑,我恨他为什么不再一次靠在我的大腿上睡觉,我恨他今天早上为什么不把我叫醒……我恨他,我恨他……

我再次往他的碗里倒入他最爱吃宝路狗粮,才记得他又离家出走了,而这次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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